文丨编辑丨露露

去年，我上初二的女儿被诊断出患有抑郁焦虑，并于去年出现了自残行为。作为母亲，“格格舞”心痛不已。与丈夫商量后，她决定暂停女儿的学业，带女儿从北京到重庆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自驾旅行。

她以“无条件的包容和底线的陪伴”，把女儿从自杀的高风险中拉了回来。而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症背后的“隐形推手”也逐渐浮出水面。

在女儿接受心理治疗的北大六院，她看到了太多穿着初中、高中校服来看病的孩子：那些气愤愤怒的，那些失控痛苦的，那些父母吵架的时候他们都惊慌失措，她不禁为他们担心。

在我们的采访中，她详细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和体会，希望能为同样情况的家长提供一些参考。

*为方便阅读，本文以第一人称叙述

女儿倾向于“报好消息不报坏消息”

当我告诉朋友我的女儿被诊断出患有抑郁时，他们非常惊讶，说：“我想过所有的孩子，甚至我自己的孩子，都会得这种病，但我没想到你的女儿也会得这种病。 ”

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。

因为不想当小女孩，即使是在最“自愿”的海淀区，我们也没有让女儿去科补习班。我们只是根据她的兴趣开始，让她体验各种有趣的活动。在她快乐而充实的童年里，我认为她是自信、开朗、乐观、顽强的。初中时，她就升入了现在所在的学校，并以最好的成绩进入了实验班。

一开始真的很好。初中的班主任是一名语文老师。我女儿非常喜欢中文。开学第一天，她就在班上排名第一。老师用红笔在纸上写下“棒极了，向中考满分冲刺！”，后来成为了语文课代表。我女儿非常高兴。

实验班考试频繁，但女儿第一学期的成绩很好，仍然是学习支援小组里帮助别人进步的“优秀学生”。班主任对她充满了爱和赞扬，女儿也表示特别喜欢这位老师。

但这种基于好成绩的“喜欢”是非常脆弱的。女儿成绩下降后，这变成了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
七年级下学期末，女儿数学没及格，其他成绩也出现波动。她的排名从年级前20名下降到45名，在班上垫底。成绩公布那天，我下楼看到她坐在路边哭。她说：“妈妈，我让您失望了。”她担心自己会因为成绩不好而被赶出班级。

在期末家长会上，班主任反复强调成绩排名的重要性，“以我的经验，排名一旦掉下来，就再也回不来了”。 “班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学过一次甚至几次初中数学。同学们还在跟上学校的步伐，希望家长关注”、“只有成绩能说明一切，其他都不重要”、“分流从初二开始，时间不等人” ”...

我们是“学习进度与学校同步的很少”的人。这些“观念”也侵入了女儿的脑海。假期期间，我多次发现她站在办公桌前，目光空洞，显然心不在焉；她说话的速度也慢了很多，不爱笑，经常哭。我很同情她，试图开导她，但效果并不好。那时她可能已经病了，但我们还没有意识到。

当然，她并不是不能承受一次考试失败，但因为我之前的突然生病，我想我的女儿一直在默默承受着很大的压力。

这学期有一次，我断断续续地低烧了几个月，咳嗽也一天天加重。即使吃药也没有多大改善。后来经过仔细检查和医生诊断，我得出的结论是“很有可能是癌症”。

我如晴天霹雳，尽力保持着最后的镇定，把能想到的问题都咨询了医生，转身离开诊室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
我和老公商量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女儿。考虑到他在另一个城市的分公司刚成立，要在外地待一段时间，我也担心如果我需要做手术，女儿当时知道的话，会受到很大的影响。 。最重要的是，我们从小就没有把她当小孩子。平等尊重、有问题沟通、不欺骗、不隐瞒，是我们做家的原则。最后，我们决定告诉女儿真相。

哭是预料之中的事，那两天的泪水可能真的会成河。

从此，当丈夫不在家的时候，女儿就承担起了照顾我的责任——给我做饭；给我做饭；给我做饭；给我做饭。看到我上气不接下气，她就在网上给我买了一个便携式氧气瓶；她主动提出不带我去学校接她。短暂的午休时间，他甚至放弃吃饭来给我打电话。

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。我还发现，放学后总是叽叽喳喳地和我聊十块钱的女儿，有报好事而不报坏事的倾向。我向她提起这件事，她说，妈妈，别担心，我自己能处理好。

直到后来，在我退学后的一次心理治疗中，医生说，根据他对我亲子关系的评估，孩子的安全感应该不会那么低，并问我是否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。在家里。我告诉她我的病情。治疗结束后，我问她：“你妈妈的病对你影响大吗？”她说是的。有时她会在半夜坐在我旁边，看着我，然后把手放在鼻子上。那股探寻着我的味道，有时她会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想找我，生怕我一个人在家出事。

我问她这种心情持续了多久，她说半年多了。这六个月里，对自己病情的担心、老师态度的转变、人际关系的挫折、高考的崩溃，把女儿推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。

校园里看不见的欺凌

八年级上学期第一次月考时，女儿成绩又回到了年级前30名。她道教成绩满分，成绩排名第一。她的脸上又浮现了久违的笑容。她设定的目标是期中考试成绩重回前20名。考试前，她自信地对我说：“妈妈，这次考试我已经准备好了，请期待我的好消息。”

结果第一天考试结束去接她的时候，我发现女儿的样子很奇怪。她说她因为来月经肚子疼，就趴在我身上一言不发。她回家后才告诉我考试的事情。

首先，当语文考试铃声响起时，她还有几句话要写完，并没有立即停止写作。年级组长看见了她，收了她的卷子和答题卡，说她这科要得零分，又被叫到办公室了。我被骂了整整30分钟；

下课铃一响，我就走回教室，道考完后，我哭了，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。

语文考试的时候她肚子疼，但直到中午才来得及去洗手间。她发现裤子上有血迹，所以她没有去吃饭。她吃了止痛药，躺在桌子上休息，坚持做完下午的物理考试。

我让女儿那天好好休息，别再想考试了。但第二天，当我5点起床给她准备早餐时，发现书房的灯亮了，女儿4点30分就起床开始看书了。

她说：“妈妈，我突然觉得我不能再做数学了，英语课文也记不住了，我睡不着，我想再看书。”她惊慌失措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可想而知，这次期中考试彻底崩溃了。孩子的成绩排名不但没有回到年级前20名，还跌到了50名以下。

家长会那天，孩子发烧了，我只好早早地接女儿回家。我在教室门口遇见了班主任。她对我女儿说：“你看看你成绩好的时候身边有多少好朋友，现在你的朋友少了。” “如果你的成绩继续下降，就没人会陪你玩了。”

老师的话让我震惊，我问她：“交朋友和成绩有关系吗？”她说：“当然，谁不想追光呢？”

当着家长的面，老师的讽刺打击是毫不留情的。在看不到她的地方，她对女儿说的话就更难听了。

“如果你数学不好，你就不能学物理。如果你数学不好，物理不好，你中考会怎么样？”

“你要好好学习，不然怎么配得上你妈妈呢？”

“你不是很喜欢我和我们班吗？但是如果你的成绩上不去，你就只能退班了。”

“第一模完成后，成绩和排名就和中考的差不多了，再努力也没用。”

“学习好的人不应该和学习不好的人一起玩，学习不好的人也不应该和学习好的人一起玩，他们会互相影响。”

……

在今年五月的一次心理治疗中，我女儿告诉了我们这些话。她说她每天都能听到老师说好几次。

老师还要求女儿最好的朋友不要和她一起玩，以免影响成绩。虽然好朋友告诉女儿想和谁玩是她的自由。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敢忤逆老师。最终，原本的五人小队就只剩下这个人了。

医生问女儿：“老师说你做不到，你承认吗？”

女儿说：“一开始我也不承认，有一次考试没考好，所以没那么在意，心理建设做好了，也很努力。但老师总是一直告诉我做不到，要下课了，渐渐地，我也觉得自己做不到了，一尝试就掉进了一个大坑。我要爬到坑顶，就被人一脚踢下去了。”

孩子确诊后，我去学校与老师沟通请假事宜。老师说现在想请假就得当请假了。我说我们目前没有停课的计划。老师说这次期末考试对我们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。它关系到学校的“生死存亡”和校长的工作。

我听了她的话笑了。最后我说，我理解你对学校表现的关心，但是我的孩子现在病了，我得让她长大了我才能想出什么办法，所以以后我们每周需要休息两天。

学期结束后的寒假期间，为了专心完成堆积如山的寒假作业，女儿自杀了。当时她和奶奶住在一起。我不知道这件事。春节去广东旅游，因为气温高，只能穿短袖衣服。她再也掩饰不住了，就给我看了她手臂上的伤口。她的手臂上有十几处伤口，触目惊心。

我知道不能再让她呆在学校的高压环境里了，所以开学后我就让她停课了。我想带她出去散步。也许在另一个城市，在山水之间，她可以再次找到自己的爱情。对生活的兴趣。

在旅途中找到自己

我们决定自驾出行，因为女儿的身体症状比较明显，包括心慌、心跳不规律、精神不振、时不时全身无力。自驾可以让她精神上更加放松。除了我和女儿之外，我的父母、两只狗和一只猫也一起去。自己开车会给你更多的自由。

我们途径河北正定、河南三门峡、陕西西安，从西安进入四川，途径阆中、都江堰、青城山、成都，最后进入重庆。

每一站的旅游指南都交给女儿设计。从安排路线到寻找美食，她都仔细想了想，找到了一些有特色的店铺。

在高速公路上，女儿抢到了一张一票难求的陕西博物院门票，我们全家人都为她欢呼；

神树坪熊猫基地的熊猫们可爱又天真，让我们不虚此行；

重庆的火锅、没买到票的演唱会、没去的三峡博物馆、因父亲摔伤而戛然而止的旅行……

……

一路上有意外，有遗憾，但大部分都是美好的回忆。我和女儿商量回到北京后各自写一篇旅行日记，作为我们第一次长途自驾旅行的纪念。

出行之前，她的心情其实并不稳定。一天晚上，我什至收到了她在微信上发来的一封“遗书”。我和丈夫寻找无果后，他就去报警了。我继续疯狂地寻找，并不断给她发短信。那是我一生中最可怕、最绝望的夜晚。

最后，她主动给我打电话，说：“妈妈，我在这儿，我想你。”我说妈妈去接你，她说妈妈，我自己回来。我踱下楼，回头看到她的那一刻，我的泪水已经溢出来了。我拖着虚弱的双腿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，不停地对她说：对不起，谢谢你回来。

确诊后，她从未想过要离开。我能理解她的痛苦，我也告诉自己和丈夫，如果有一天她离开时感到高兴，我可以接受，即使这让我很痛苦。但我也告诉女儿，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，我希望你能给你妈妈一个留住你的机会。从那天起，我把每一天都当成是和女儿在一起的最后一天，希望能够让在一起的回忆足够美好。

无条件包容和底线陪伴

女儿确诊后，我的态度一直是：无条件包容、底线陪伴。

无条件是为了孩子，包容她所有的情绪，能理解的先理解，不能理解的先接受。

由于她身体不适，行程的部分行程被搁置。女儿开始自责，认为是她耽误了我们的欢乐。我说等你好了，我们就来这座城市弥补。

有一次，她一晚上睡不着，我就约她凌晨四点下楼一起打羽毛球。她在楼下的小花园打了半个小时羽毛球，然后回家喝水洗澡。等头发干了，她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。

她变得有点社交焦虑，不想与陌生人交流，在人多的时候会感到紧张。最严重的是，当她在拥挤的封闭地铁车厢里时，有一种明显的濒临死亡的感觉——她无法呼吸，无法控制地流泪，全身剧烈颤抖。我们尽力避免在高峰时段出行。

有时候，我会根据她的情况示弱，让她做一些和别人交流的事情，比如给我买水或者问路。她一开始拒绝，但后来尝试这样做。后来的旅途中，她主动与陌生人交流。回京复诊时，医生说她的情况好多了，眼睛也开始发亮。

旅行回来后，我告诉她，以后还是要回学校的，学习不能和生活完全脱离。

我们一起商量了一个计划，包括四件事：学习、娱乐、运动、休息。经过多次尝试，她因无法继续学习而暂时搁置了计划。当病情好转后，她主动调整计划并实施。她主动暂停又开始。这也是一个从不自信到勇敢表达自己的过程。

虽然说是“无条件包容”，但如果因为生病而适应一切，等身体好转、家庭结构恢复正常后回归社会，女儿就会产生强烈的落差感。我们会像往常一样吵架、有分歧，也会冷静下来撒娇道歉。生活的外表没有变，变的是我们的心态。

现在，我女儿的自杀风险已经降低，我们的聊天也包括了对未来的计划。医生还说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，“真是太棒了”。虽然我很兴奋，但我也清楚地意识到，只要不治好，一切皆有可能，所以我一定要继续认真对待，大步向前，我总会离光明更近的。

那根“救命稻草”是什么？

我在小红书上关注了一些抑郁孩子的家长，加入了交流群。我发现很多家长还是很难接受这种疾病。他们总是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会生病。在陪伴孩子的过程中，他们不断地被内心消耗。稳住自己。

“每一个抑郁孩子都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重伤者。”他们善良又坚强，只是现在只是受了伤而已。父母必须给他们时间和空间来治愈。

由于工作需要，我学习了心理咨询，所以当我发现孩子的问题时，我立即带她去看医生，没有质疑，也没有感到羞耻。我不会向别人隐瞒她生病的事实，并像往常一样对待她。她去见朋友。

我女儿有时候很敏感，我会安慰她，就像人感冒发烧、腿断了一样。你只是有病而已。有的是外在的，有的是内在的，但区别不大。照顾好自己就好。

从我被确诊到现在，我的丈夫和父母从来没有问过：“为什么？怎么可能？”他们一直给予我最大的支持，告诉我：“没关系，我们会和孩子一起渡过难关的。”

一切都有因果，但有时候，与其深挖原因，不如面对现实，积极改变，才会有更好的结果。如果父母觉得天没有塌下来，那么天就不会塌下来。

在陪孩子到六院就医的过程中，我亲眼目睹，有的孩子在就诊过程中癫痫发作，有的孩子在等待治疗时崩溃哭泣，对家长大喊“你们为什么要这样”？总想控制我？”，有的家长我崩溃哭泣，而我的孩子在我旁边不知所措。更糟糕的是，孩子已经崩溃了，父母还在骂他。

我听到坐在我身后等待医生的小女孩告诉她的父亲：“我已经签了德语、日语和意大利语的作业，回家后我会检查英语和西班牙语的作业。”后来，她的父母决定谁先走。我带他们回家做作业，还因为谁在医院等而发生了争吵。孩子们绞着双手，惊慌失措。当时我很想抱抱孩子，也很想问他们俩：“你们都在这医院，难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吗？”

每次看到这些，我就更加明白为什么当孩子出现情绪障碍时，首先要谈的就是家庭关系。因为亲子关系既坚固又脆弱，它可以是孩子走出深坑的救命稻草，也可以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回忆起女儿向医生讲述她在学校的经历时，医生说：“即使你无数次从坑底爬上来，无数次被踢下去，你总会找到救命稻草的。”当时的回答让医生哑口无言，让我泪流满面。 “他们砍掉了所有的稻草，”她说。

老师，一个不那么亲近、不日夜陪伴的人，能够压抑孩子的无助和缺乏希望。如果割断救命稻草的人是父母，孩子该向谁求助呢？

就像心理医生对她说的那样：“你这一生总会遇到恶人，只是遇到得早一点而已。”也许经历了这一切，以后的事情就会一帆风顺，也许还会再次遇到，但她有勇气、有能力去面对、去克服。

经过这件事，我衷心希望所有的父母不要成为孩子生活中必须面对和克服的“恶人”，而是成为陪伴孩子战胜恶人的坚强后盾。当他们落入坑底时，毫无保留地接住他们。

京童作家，1995年以后出生的教育编辑，非小说类作家。他是I型性格，注重“人”的一切，善于倾听。她喜欢跑步、阅读、烹饪和其他可以独自完成的事情。她喜欢思考亲子关系和人际关系，相信爱的流动性和教育的力量。本文所有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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